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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四十回 紫華重陽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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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李永年帶著眾人,正準備從同濟堂的後門走出去,忽地眼前人影一晃,攔出兩個人來,其中一個大袖飄飄,頂著大光頭,正是少林慧海。另一個老頭拄著綠竹棒兒,斜斜往裏兜來,朗聲說道:“李掌門!還請留步!”卻是丐幫獨孤慶緒。

李永年不願與慧海照面,往後退了一步,徐碩上前,說道:“兩位有何貴幹?”慧海毫不客氣,直言道:“我找的是掌門,你是嗎?”

徐碩從未見過慧海,眉頭一挑,怒道:“臭和尚……”一拳就要掄去。李永年趕忙道:“徐長老,在少林住持面前,休得無禮!”徐碩一楞,當即凝拳不發,口中說道:“原來如此,怪不得如此囂張。”

崔慎由肚裏暗暗覺得好笑,想那徐碩一家人,平日頗為霸道,沒想到一聽到少林寺住持的名頭,竟也知道害怕。想他應付不來,於是便道:“方丈阻攔我等去路,不知是何用意?”慧海道:“你們掌門與官盟主的事情了了,跟我的事情可還沒完呢。”

那無眾無我聽說少林寺的住持親臨至此,從後頭趕了上來,金杖重重地在地上一拄,說道:“嘿嘿,我早聽說少林寺的武功如何厲害,但我幾次上門,卻都找不到幾個像樣的。這下可好了,正是: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。既然方丈在此,相請不如偶遇,選日不如撞日,便請方丈賜教幾招,也好讓頭陀口服心服。”

慧海道:“和尚練功是用來強身的,可不是陪人打架。上人是口服心不服也好,是心服口不服也罷,那都是上人自己的事,與和尚無關。至於外人說少林寺如何如何,卻也不必放在心上。”

無眾無我道:“又是這一套,早聽得膩了。只要你吃我一棍,少林寺從此就不在我心上了!”右足一踢,金杖一彈,在無眾無我手上像車輪一樣轉了起來,霎時金光大盛,呼呼作響。

李永年“嘿嘿”一聲,讓過一旁,帶著眾人,便要從另一邊離開。慧海道:“慢著!”縱身攔去,竟不理會無眾無我。那無眾無我大怒,金光舞動,便往慧海身上砸去。驀地一旁一根綠竹棒兒伸了過來,往金杖一搭,無眾無我只覺得手上一沈,杖頭一偏,打在地上。

那竹棒兒長不逾四尺,只比拇指頭粗上一點,掂在手裏,只怕沒有一斤重,用力一捏,說不定都能捏碎了。沒想到就這麽一搭,竟能將自己手上重逾四十斤的金杖撞開。無眾無我不禁大駭,卻聽得那綠竹棒兒的主人說道:“方丈大師是真的有要事在身,上人倘是真心想要領教,不妨改日再約。但今日若是非找人出氣不可,那就由老乞丐陪你玩玩,如何?”

無眾無我見獨孤慶緒身上背了好幾個口袋,雖不知他是誰,卻道:“你是丐幫的?我與丐幫素無瓜葛,我是個野和尚,還是找和尚便了。”身子一轉,還是去攔慧海。

獨孤慶緒哈哈一笑,道:“那我來惹你好了。”竹棒兒一點,逕指他的足踝,無眾無我大怒,斥道:“這是你自找的。”五指輪轉,手中金杖轉了半個圈子,攔腰掃來。獨孤慶緒不退反進,執棒迎上。數招一過,各自佩服對方的功夫了得,力氣便不自覺地一分一分往上加,場邊眾人,紛紛走避。

無眾無我既讓獨孤慶緒引去,慧海便仍是攔在李永年面前。段日華見他甚是頑固,於是便道:“方丈大師,你是得道高人,方才我們掌門人受傷,你也親眼見了,有什麽事難道不能等我掌門人,把傷養好了再說嗎?”

慧海道:“有傷?很好啊,我們少林寺有最好的內傷藥,只要按時服藥,早晚誦經禮佛,虔心靜修,說不定根本不必吃藥,什麽傷也好得了。”段日華道:“少林傷藥再好,還是不如讓大夫診斷開藥。如果光是念經打坐,那更是無用。”

慧海煞有介事地道:“段居士此言差矣,誰人不知我的恩師凈德禪師,當年為武林除害,以一敵六,最後身受重傷,九死一生,天下名醫束手無策。可是他老人家回寺之後,開始閉關禪修,摒去一切雜念,如今一過五十餘年,今年九十有二,怎麽能說念經打坐無用呢!阿彌陀佛!”

段日華知他話中有話,但假裝不知,續道:“我們掌門哪有那個時間,能在少林寺待那麽久?大師說笑了。”慧海道:“要待多久,老衲可作不了主。不過有段居士陪伴,想來再久也無妨。”段日華一聽,大吃一驚,順手便從腰囊抽出飛刀來。

他這個舉動雖然經過刻意掩飾,但如何逃得過慧海的兩只眼睛?其實也不光是段日華有這樣的反應,嵩陽派其餘諸人,一聽到這慧海話中之意,竟然是要強請李永年與段日華上少林去,亦無不提高戒備,摩拳擦掌,怒目相向。

慧海道:“此事只與李永年、段日華有關,其餘不相幹的,盡管自便。”那徐碩雖對少林兩字有些忌憚,但他的兒子侄們可是初生之犢不畏虎,聽到這裏不禁大怒,從兩旁竄了出來,指著慧海說道:“想要留下我派掌門,還得先問問過我們!”尤其那徐佑年紀最小,也最沈不住氣,話才說完,突起一掌,便往慧海推去。

那慧海“嘿嘿”兩聲,豈肯與小輩一般見識?左臂運勁一揮,喝道:“去!”左手袍袖鼓了起來,便像吃飽了風的風帆一樣,逕往徐佑臉上拂去。

徐佑見對方動上了手,正是求之不得,掌上勁力蓄滿,化掌為爪,便打算將他的袖子扯下。豈知那指尖還沒碰到袖子,忽地胸口一窒,一口氣竟吸不進來,大駭之餘,連忙踩步後躍。便在此時,慧海袖上力道陡盛,徐佑兩腳踩空,身子不由自主地飛了出去,摔在兩三丈外的矮樹叢當中。

那徐佑年紀是比慧海小,但也有三十好幾了。他既列名西五義,武功自非一般,雖仍不可能是少林高僧的對手,過上幾招,總是一般料想。可是出乎意料的事情還是發生了,那徐佑居然連對方的衣袖都沒碰到,一招之中,就給彈了出來。

慧海這一拂居然有這麽大的力道,眾人都是大吃一驚。場上只有少數幾個人看出慧海這一拂,其實乃是借力使力,但饒是如此,也是駭人聽聞。

徐祺徐祥與徐佑三人自幼便一起練功,心意相通,默契十足。他們兩人見堂弟受辱,二話不說,一左一右,便往慧海而去。徐碩驚見,待要喝止,已經來不及了。這兩人可是他的親生兒子,他護子心切,當即右足一點,也往慧海身前竄去。

慧海只怕給李段兩人跑了,心想若不使出厲害手段,震懾住他們,這些人說不定要輪番上陣。一來這些人雖非什麽正派人士,但也沒聽說有做過什麽十惡不赦的勾當,爭鬥一久,必有死傷,這是他所不願見的;二來這些人平日目中無人,常給正派人士苦頭吃,今天也正好趁這個機會,挫挫他們的銳氣。

只聽得慧海大喝一聲:“好!”兩只肉掌從袖中伸出,右掌掌心向下,五指虛攏,如握雞蛋;左手掌心向上,中指蜷曲,以拇指扣住。便在此時,徐祥正從他右手邊來,只見他右掌五指倏地往外撥去,就像是在撥算盤一樣,五根手指同時拂在徐祥的右臂上。

那徐祥大叫一聲,身子不由自主地往前跌去。慧海右膝頂起,等著他自己撞上來。這時另一邊徐祺也已掩至。那慧海原已欺向徐祥,離徐祥較遠,卻見他身子也不向前,左手中指不斷憑空虛彈,徐祺兩只手便在半空中急舞亂抓,像是發瘋了一樣,不過一會兒,“唉喲”一聲,往前跪倒。

慧海這次雖然多花了幾招,但徐家兄弟還是輸得太快,徐碩從後頭趕上,左右兩手探出,抓住兄弟倆人的背心便往後扯,於千鈞一發之際,免去了徐祥頭撞慧海膝蓋,徐祺向對方下跪的窘狀。但是兩兄弟的穴道還是被制了,只聽得“咕咚”兩聲,雙雙仰天翻倒。

慧海見徐碩這手功夫甚俊,忍不住道了一聲:“好!”其實他原本無意傷害小輩,剛剛的舉動,就是為引徐碩來救。當即兩掌收回在胸前合攏,接著暴喝一聲,右掌向前拍出。

徐碩見他一掌犀利,不願硬接,側身一讓。卻同時感覺這一掌並無內勁,正覺奇怪,忽又見慧海收回右掌合十,倏地又出左掌。徐碩心道:“是了,第一掌是虛招。”低頭讓過,但是這第二掌還是空空如也,什麽勁道也沒有。

徐碩才懷疑是否上當,慧海第三掌、第四掌仍是依樣畫葫蘆,依次拍來,但徐碩還是始終沒感受到對方的內力,心裏已經開始動怒:“好啊,原來是消遣老子來著?”

原來那徐碩一上來,就連躲了四掌,但這四掌後來證明,根本不具威脅,瞧在旁人眼裏,只怕人人都要道他是個膽小鬼,而不會有人讚他行事小心。徐碩想到這裏不禁大為惱怒,改采攻勢,雙拳如狂風驟雨般向前打去,聲勢頗為驚人。場上眾人除了嵩陽派的人之外,都沒人見過徐碩這號人物,這時看了他的拳勢,才有人想:“這姓徐的拳風淩厲,果然有一套。”

徐碩忽然大發神威,慧海卻不為所動,仍是繼續前面的動作,一掌一掌緩緩拍出。徐碩心道:“我看你還能如何裝神弄鬼?”深吸一口氣,一拳直往中宮擊去,要讓慧海不得不應。

徐碩本料慧海就算不閃,也得重新運氣攔架。可是卻見那慧海姿勢完全不改,竟用先前那套軟綿綿掌法向自己的拳頭迎來。徐碩先是一怔,但隨即暴喝一聲,奮力打向他的掌心。

便在他的拳頭即將沾上慧海掌心之際,徐碩但覺拳勢一阻,勁力竟然發不出去,接著他耳裏仿佛聽到輕微“喀喀”聲響,劈劈啪啪地像炒豆子一樣不斷響起,忽才驚覺竟是自己手腕指骨,肘臂關節所發出的聲音。

徐碩練武四十年,從未遇過這般怪異的景象,霎時出了一身冷汗。驀然“碰”地一聲,對方的內力如排山倒海而來,徐碩百忙當中無暇細想,只得急忙運氣護住自己的心脈,接著但覺眼前一黑,身子不由自主地倒退幾步。

五招之內,勝負又分。徐碩雖然覺得心煩難受,胸口郁結欲嘔,但腦中卻有聲音告訴他要保住面子,下意識拿樁子站定腳步,並將一口已經溢到嘴邊的鮮血咽了下去,雙拳架勢拉開,擺了一個起手勢。

原來那慧海剛剛那幾掌,乃是少林神功“般若掌”。而他前面那幾掌溫吞吞的掌力,倒不是故意戲弄徐碩,而是這一路掌法中特有的“蓄掌功”,顧名思義,竟然可將幾掌掌力積蓄起來,然後伺機而發,奧妙之處,實在是匪夷所思。所以慧海前面幾掌,都是在為最後一掌作準備,卻也是他看準了徐碩不敢貿然進攻,又想震懾住在場眾人,而決定采用的一套掌法。

正因此門神功實在匪夷所思,所以不僅難練,也很難用,若是自制力不夠,積蓄於本身的掌力,隨時有可能反噬其主,還沒傷人,就先傷己。因此少林幾代高僧,會的人並不多。慧海也不擅長,還好也因如此,慧海表面上雖然積蓄了六掌之力,但實際上卻差不多只有兩倍之功,否則要是有六個慧海同時與徐碩對掌,徐碩只怕要斃命當場,死得慘不可言。不過就算只是兩個慧海,他也不可能是對手,掌力一對,勝負立分。

那慧海自然知道他已經受了傷,但見他如此硬氣,“哦”地一聲,也就不再追擊,只淡淡地道:“你勉強運氣硬挺,受傷更重,我勸你還是放松四肢百骸,聽任自然,然後趕緊找個大夫。否則三年之內四肢將逐漸無力,五年之後全身癱瘓,功力盡失,就算能活,也是個廢人了。”

徐碩大駭,但豈能在人前示弱?正想開口反駁幾句,但覺喉頭一甜,鮮血從唇邊滲了出來。

徐祺徐祥素知父親的脾氣,一旁見了,已知他受傷不輕,忙從兩旁趕上攙來。徐祥問道:“爹,你沒事吧?”徐碩仍是無法回答。徐祺知道父親的情況比他們料想的還糟,眉頭一皺,說道:“弟弟,咱們走!”

他們兩個雖然身上還有穴道被封,但行動卻還算自由。徐祥應了一聲,反身去扶受到震蕩較大的徐佑,兩兩攙扶,便要從一旁走人。段日華大叫:“徐長老……”徐祺道:“李掌門,段長老!嵩陽派的事情,我們姓徐的幫不了了,回去之後,我們會帶著大伯回熊耳山,再也不到中原來了。”

李永年一聽,心下惻然,想他們徐家五人,兩個長輩身受重傷,算來也是為了嵩陽派流血流汗,此次鎩羽而歸,只怕十年不能恢覆元氣。再說自己匿蹤江湖這二十餘年,有大半的時間就躲在熊耳山上,與徐家的情感亦自深厚,於是便道:“段長老,讓他們去吧……”

徐祺向李永年點頭示意,便自去了。那慧海果然遵守承諾,只針對李段二人,嵩陽派中不管任何人,只要想離去便離去,他看都不看一眼。

崔慎由挺身道:“方丈大師,你說此是只與我派掌門有關。可是李掌門既為我派之長,有什麽事情,他座下門人如何可以置身度外?方丈大師若不能給我們一個交代,我崔慎由就算明知不敵,卻也只好與大師周旋到底,以保本派威名。”

慧海點頭連連,說道:“好,好,確實是老衲疏忽了。”轉向李永年道:“李掌門,好漢做事好漢當,你老老實實地說出來,別連累你的門人。”李永年道:“我聽不懂你在說什麽?”

慧海道:“李永年,為了奪取雨花劍,你不但躲在少林寺內四處窺探五六年,還將偷來的劍譜藏在本寺藏經閣中。讓本門弟子無意中學得雨花劍法,惹來官盟主與夏侯施主的猜疑,破壞本寺清譽,光是這一點,我就得請你上山去說明說明。”

李永年道:“貴寺號稱武林第一大派,讓一個外人混進躲藏了五六年而不自知,早已名聲掃地,又有何清譽可言?”嵩陽派眾人聽他本還打算抵賴,沒想到念頭一轉,卻又立時承認,都摸不著他的心中打什麽主意。

慧海道:“你不必強辯,我少林寺又不是皇宮內院,寺院圍墻,只防君子,不防小人。再說你若只是躲藏也就罷了,為了搶奪雨花劍,還傷了我恩師。他老人家雖有爐火純青的修為,但年輕時曾受過重傷,加上年事已高,要是有個三長兩短,哼……”

別說是嵩陽派的人,就是場上眾人聽到凈德禪師竟傷在李永年手下,心頭都是一震。嵩陽派眾人更想:“要凈德真的死了,事情可就鬧大了。”崔慎由便道:“敢問方丈,這尊師……是否已經延醫救治了……”問得心驚膽顫,舌頭差些打結。

慧海道:“哼!憑他還沒那個能耐。不過我恩師因為雨花劍、劍譜俱從他手上失佚,再加上少林蒙上監守自盜,偷學旁人劍法的惡名,從此一病不起,病上但現在念念不忘要我們師兄弟追查真相。瞧著他一天比一天瘦弱的身子,我……我……”越說越顯激動,人說少林慧海佛學深厚,禪定功夫甚高,沒想到一講到凈德的現況,會激動若此。

人人面面相覷,私底下議論紛紛。只聽得那慧海續道:“李永年,我今天非要解你上少林,有什麽話,到我師父跟前去說吧!”李永年道:“不錯,我是上過少林,不過那是我想到藏經閣去借借所謂的少林絕學。至於你後來說的什麽東西,我是一樣也聽不懂。”

慧海兩眼盯著李永年,高聲道:“左元敏施主,可否請你移步說話?”只聽得左元敏遠遠地道:“‘請’字不敢當,但有用得著晚輩的地方,大師直言無妨。”話沒說完,人已經來到慧海跟前行禮。

慧海合十回禮,說道:“便請左施主將那天的所見所聞,與李掌門對一對質。”左元敏笑道:“這個自然。”回頭道:“李掌門,你好。”李永年“哼”地一聲,撇過頭去。

原來左元敏那日給李永年騙進地洞當中,差些害死他與張瑤光,這口氣無論如何咽不下去,縱使對方是雲夢的父親。更何況他也不是造謠陷害,於是便將當日李永年對他所說,如何將雨花劍劍譜放進少林,以誘使官彥深上山,將雨花劍給逼出來的事情,原原本本地說給了慧海聽。

而左元敏還同時答應,必要的時候,願與李永年對質。於是在慧海得知李永年很可能會來這裏鬧場後,便參加了這次九龍派的盛宴,畢竟要上紫陽山揪他出來,那是非常困難的。

只見左元敏嘻皮笑臉地看著李永年,說道:“李掌門,你真的要我把當天的情況,包括你如何設計我的事情,在這裏跟大家一一說清楚嗎?”李永年道:“嘴巴長在你臉上,你愛怎麽說,便怎麽說。是真是假,又有誰說得準呢?”左元敏道:“那要不要請封前輩也來說一說,據他所知,當天從凈德禪師屋子沖出來的黑衣人,究竟是誰呢?”

左元敏說的話,在眾人面前也許還談不上什麽公信力,但是南三絕烈火神拳封俊傑所說的話,天底下不信的人,就不多了。李永年臉色微變,唯有冀望封俊傑不要出賣他。他這麽想著,眼睛便不由自主地望向他。卻見他端坐在臺上,忽然想到:“他才挨了段日華的毒針,只怕懷恨在心,不會幫我了。”不由心灰意冷。

果見那封俊傑扶著臺柱站了起來,說道:“李大哥,我不忍心看你越陷越深,你還是跟著方丈上少林寺,向凈德禪師道歉吧!只要你向他悔過,他老人家大慈大悲,一定會原諒你的。”

李永年心道:“哼,說得好聽。”說道:“是嗎?我瞧他的徒弟,就曉得他的德性了。嘿嘿,只是沒想到你也會出賣我。”封俊傑欲言又止,終於還是搖頭嘆氣,覆坐了下來。

既然是自己的掌門人犯錯在先,崔慎由等人也不知該說些什麽才好了。段日華道:“方丈剛剛說,段某也要跟你上少林,不知又是為了什麽?”

慧海奇道:“你還不知道為何嗎?怪了,官盟主,能否請你說明一下?”官彥深雙手後負,慢慢從一旁走了上來,說道:“段兄弟,我不是早跟你說了嗎?你要是棄暗投明,迷途知返,一切有我擔代。現在,嘿嘿……可是說什麽都太遲了。”

段日華眉頭一蹙,怒道:“你……你別搬弄是非……”官彥深道:“要是沒有是非,我如何搬弄?段兄弟,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為。唉,慧海大師是令尊的好友,有幾十年的交情,我若不告訴他我所知的實情,他會纏著我一輩子的。”

段日華想起他曾以所謂“正本的段氏暗器譜”作為要脅,不禁臉色大變,嚷道:“什麽實情?你知道個屁實情!”官彥深不悅,道:“我官彥深再怎麽說,也是有頭有臉的人物,難道我會信口胡謅嗎?聽方丈說,你跟方丈解釋你的飛刀神功,是段立言親授的,是吧?”

慧海不待他回答,即道:“不錯。”官彥深道:“你又跟方丈解釋說,段氏暗器譜並不在你身上,是吧?”段日華道:“在與不在,又能斷定什麽?”官彥深笑道:“不錯,是不能斷定什麽,再說你若學成之後毀去,還是另藏他處,我們又到哪兒找去?”

段日華“哼”地一聲,知道這件事情已不能善了,一顆心不禁怦怦跳了起來。但聽得官彥深續道:“不過這件事情說來就有點匪夷所思了,正本段氏暗器譜的下半部,此刻在我手上。”於是便將上回在紫陽山上,邀請段日華入門時所說的,有關段氏暗器譜的那番言語,從頭到尾詳敘了一遍。

場上眾人有幾個人,已聽他在紫陽山上時說過,其餘人等聽了,這才曉得原有這番內情。只聽得官彥深續道:“方丈大師在大火發生前幾天,正好上段家作客。席間聽說段叔叔提及,暗器譜給人掉包之事,是不是?”

慧海道:“他神色憂慮,正是說給人掉包的事。”官彥深道:“想來我的筆劃幼稚,還是給段大嬸看出破綻來了,段叔叔故作憂慮狀,是演戲給大嬸看的。”慧海道:“如今想來,確有可能。”

官彥深道:“所以這本‘官彥深制的段氏暗器譜’按理說,應該隨著大火消失人間才是。段兄弟,我說是不是。”段日華臉色鐵青,不發一語。

官彥深忽然笑道:“有個比較有趣的事情是,當時我想段大嬸的兩個兒子武功悟性都那麽差,再投胎轉世也不可能練成八卦飛刀,竟然忌妒庶子,於是便跟她開了個小玩笑,我將後半部的許多刀法名目,來了個乾坤倒轉,張冠李戴,牛頭不對馬嘴,還自編了幾個安上,甚至搗亂練功次序,哈哈哈……段兄弟別惱,你之所以練不成八卦飛刀,最主要的還是因為當時時間不夠,中間有幾招根本落掉了,哈哈哈……我這麽說,你明白了嗎?哈哈哈……”

段日華怒不可遏,仿佛氣得全身發抖。慧海道:“為了證明段居士你的清白,不如便請你背一遍六十四路八卦飛刀的所有名稱,以茲佐證。要是一字不差,老那做主,便將此譜完璧歸趙,以了卻令尊生前遺願。”說著從懷中取出一本冊子,原來官彥深為取得慧海的信任,已將正本暗器譜交給他了。

那段日華又羞又怒,口中喃喃道:“六十四路八卦飛刀……六十四路八卦飛刀……”原來他所練的八卦飛刀,根本不滿六十四路,雖然他也覺得奇怪,按八卦生克方位計算所得的飛刀絕技,總數怎麽會是五十七路這麽一個奇怪的數目,只是他就是想破腦袋也萬萬想不到,自己手上的段氏暗器譜,根本有一大半假貨。

也許是因為前半段是真的,也與自己所練的相同,於是才失去這警覺心吧?總之段日華忽然覺悟,哈哈幾聲大笑,說道:“沒錯,我所練的是你編的那本西貝貨,一共就只有五十七路,如何背出六十四路給你聽。”慧海道:“這麽說,你是承認羅?”

段日華慘然道:“嘿,那天……其實真是個意外……”只是不論他現在說什麽,都很難讓人相信了吧。

慧海雙手合十,高唱佛號,說道:“那麽兩位,這就請了呢?還是要老衲動手?”李永年嚷道:“老和尚要殺便殺,要剮便剮,想把我軟禁在少林寺,每天聽你們念經,我還不如死了的好。”經過剛剛這段時間的調息,他的體力已經逐漸在恢覆當中,當下暗暗潛運內勁,雖然明知慧海功力深厚,遠高於己,還是寧願一拼。

慧海道:“李掌門這般決定,那段居士呢?”段日華心想:“李永年說得有道理,要給人關上幾十年,那還不如自我了斷。再說若能與李永年聯手,未始不能得勝。”便道:“還請方丈賜教。”手上暗扣飛刀。

慧海嘆了一口氣,與其他嵩陽派的人道:“你們呢?是否要為你們的掌門同僚賣命?”崔慎由道:“段日華涉嫌逆倫弒父,人神共棄,而李永年與少林的恩怨,是他個人的事情,姓崔的不願淌這渾水。方丈大師,在下告辭!”說著轉身走了。李永年兩聲冷笑,不作評論。

便在此時,忽然“碰”地一聲巨響,眾人轉過頭去,卻是那無眾無我與獨孤慶緒的激鬥分出勝負。只見獨孤慶緒一手拿著綠竹棒,一手拿著無眾無我的金杖站在一旁,無眾無我卻是右手撫胸,單腳下跪,不住大口大口地喘氣。

那不生不滅與自由自在見了,大叫一聲,雖然因為才服了段日華的解藥而有點惡心不舒服,但還是一左一右,向前攙了。兩人對望一眼,點了點頭,架起無眾無我便往外走。

獨孤慶緒道:“餵,你們師兄的兵器還在我這裏!”話未說完,三人已經轉過圍墻。只聽得那自由自在高聲道:“老乞丐,你給我們好好保管了,將來總有一天,我們會上門要回來的!”

獨孤慶緒好氣又好笑,喝道:“放屁!”隨手一揚,手中金杖團團飛出,越過圍墻。同時但聽得自由自在“哎喲”一聲,“我的媽呀!”叫了出來,聲音越來越遠。眾人聽了,盡皆莞爾。

金杖頭陀三師兄弟既去,嵩陽派又少了一個靠山。相反的獨孤慶緒空出手來,正好可以支援慧海。葛聰見狀,一跛一拐地走上前來,與李永年說道:“啟稟掌門,葛某原本就只是半個武林人,武林恩怨,我是管不了啦!就此拜別,兩位珍重!”更與慧海拱手一揖,這才轉身離去。

如此一來,嵩陽派這邊,就只剩下楊承先與常知古了。那李永年是半路殺出來的程咬金,眾人擁戴他當掌門,乃是為了利益,與他並無什麽感情。如今李永年自保都有問題,如何還能依賴?楊承先見大勢已去,亦上前道:“段兄弟,這……這我幫不了你了,你……你好漢做事好漢當,有什麽未了的心願,兄弟可以替你擔代擔代。”

段日華道:“多謝楊兄美意,有你這一句話就夠了。段某無牽無掛,沒什麽事未了。”楊承先點了點頭,抱拳作別。卻在此時,背後有人大喝一聲:“楊老賊!今天你還想跑嗎?”楊承先回頭一看,卻是錢坤父子與他的兩個徒孫。

楊承先看了慧海一眼。慧海道:“施主要走,老衲絕不為難,不過要是有人另有意見,老衲也不能阻止。”楊承先苦笑道:“老和尚打得好算盤。”忽然間身子一矮,從一旁竄了出去。錢坤大叫一聲,隨即追上。

但聽得楊承先倏地已在圍墻之外,朗聲說道:“我要說幾次你才明白,那件事根本與我無關!”接著便是錢坤的聲音說道:“既然無關,為何要跑?給我站住!”“你是瘋子,我如何不跑……”聲音越去越遠。

那常知古見眾人都走了,便摸摸鼻子,也來到李段兩人面前,說道:“看樣子所謂的嵩陽派,就到此為止了。我常知古當時說要幫忙的門派既然已經不存在,我也沒有留下的理由了。兩位珍重,後會有期。”

段日華道:“自你加入嵩陽派以來,成事不足,敗事有餘。你不趁這個機會將功折罪,更待何時?”常知古一楞,神情不悅地道:“說話可要憑良心,我為了嵩陽派得罪了不少正派中的朋友,到頭來不但是一場空,說不定從此還得過隱姓埋名的日子,就算沒有功勞,也有苦勞,奈何欺人太甚?”

段日華淡淡地道:“你是墻頭草。”常知古大怒,“哼”地一聲,扭頭就走。忽然間,眾人只見幾道寒光一閃,慧海同時叫道:“小心……”那常知古左避右閃,終於悶哼一聲,滾倒在地。卻是段日華突施暗襲,發刀往常知古身上招呼。

只見那段日華雙手伸出,十根指頭上又夾上四柄飛刀,作勢還要往常知古身上補。慧海眉頭一皺,袍袖拂去,說道:“嗟!趁人之危!”

便在此時,那李永年忽然雙掌發起,逕往慧海背上推去,而段日華原本作勢往常知古身上射的飛刀,也忽然拐了一個彎,直往慧海身上去。這兩人一前一後,突施偷襲,手法既快,距離又近。慧海出手救人一招既老,百忙當中顧得了前面,就顧不了後面,心中大叫一聲:“糟糕!”背後李永年雙掌已至。慧海護體神功自然發勁,全身內息凝聚於背,擋住了李永年這一擊。他同時手上向前急抓,但因為內力不純,無論如何已經來不及攔下四柄飛刀了。

段日華眼見得手,趁此一隙,便往一旁竄去。沒想到前方又有一個光頭和尚擋住去路,大驚之餘,凝神瞧去,卻不是慧海是誰?瞥眼見到左元敏不知何時已經竄到慧海身前,竟用身體擋去了兩柄飛刀。

段日華又怒又急,迎面就給慧海一拳。那慧海於千鈞一發之際,讓左元敏化解危機,出了一頭冷汗之餘,對段日華也動了怒。伸掌格來,呼呼有聲。段日華不以內功為擅長,拳頭才碰到慧海的掌緣,頓時感到一陣熾熱,拳頭差點握不緊。他下意識地撤拳縮手,可是在慧海這樣的高手面前,如何能讓他說撤就撤,但見慧海雙掌掌影幢幢,從四面八方籠罩下來,段日華頓時感到左支右絀,累出一身汗來。

慧海不禁大怒,喝道:“你還執迷不悟嗎?”手上毫不放松。段日華但覺慧海掌上勁力越來越大,而且似乎可以永無止境地往上加。他越感吃力,就越不敢松手,只怕自己手一松,馬上就要大難臨頭。

其實慧海氣歸氣,卻還不至於因此萌生殺意,不過段日華的頑強還真是惹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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